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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大象去哪兒

作者: 綠色和平

好想去旅行?對我們來說,旅行目前只是虛無的期盼,但一群亞洲象卻從雲南西雙版納出發,自由行了一年多,有媒體形容大象此舉是「史詩式的遷移」,無數網民緊貼追蹤。這十數頭雲南野象500公里長征,令科學界困惑不已,正努力解構箇中大象、大自然和人類的關係,其中推斷,這個不尋常的旅程,或許跟象群棲息地喪失相關。2021年8月傳來最新消息:牠們在回家路上了!

雲南大象長征,你知多少?

新聞、媒體於2021年6月方開始聚焦這象群,不過,雲南亞洲象「北遷」早在2020年的春天展開。這群野生亞洲象原以雲南西雙版納國家自然保護區為家,約15、16頭一夥離開家園,一路朝北遷移,最高峰時大象兵團數目達17隻,包括期間一隻小象誕生。大象群曾闖蕩雲南省昆明市境內,當中有大象離群,而路綫時停時變

雲南野象群移動過程中,增添新成員,雲南小象成為網上萬人迷。(新聞截圖自news.rthk.hk)
雲南野象群移動過程中,增添新成員,雲南小象成為網上萬人迷。(新聞截圖自news.rthk.hk)

1年多的旅程,到6月底牠們走過了500公里路程,2021年第二季主要在雲南省內北上,及後足跡出現在玉溪市附近的十街鄉,然後路綫開始向南。

根據報導,有網民笑言,野象可能知曉今年10月雲南舉行的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大會,而去探訪主辦城市昆明。回歸科學,有專家指稱這是中國大象有紀錄以來,長途跋涉最遠的旅程;也一致認為這不是有明確目的地的遷徙,因為沒有遵循固定的路線。對於大象為何長征及何去何從,科學家感到困惑,但對於人類干擾活動增加,導致野生象棲息地破碎流失和資源減少,認為不無關係。綠色和平森林與海洋項目經理潘文婧在6月初接受媒體查詢時就指出:人類活動擴大,包括茶園、橡膠園,還有建築發展,令到熱帶雨林即野生象的居所減少和破碎

雲南大象回家去(2021年8月中最新情況)

雲南紅河傳來消息,在外17個月的雲南野象群,跨過了元江,繼續向南移動,逐漸接近西雙版納、普洱的亞洲象分佈區域。雲南大象似在回家路上了。

雲南大象史詩式移動小統計

(資料來源:雲南官方及CGTN,引述自BBC News

  • 行程:17個月(截至8月8日)
  • 為大象讓路,當局撤離措施涉及:15萬人
  • 財物損毀:估計$100萬
  • 無人機偵測:973次飛行
  • 保育動員:2.5萬人員

亞洲象是現存第二大的陸生野生動物,體型僅次於非洲象,現分佈在印度、馬來西亞、斯里蘭卡、泰國、中國等13個亞洲國家,總數量約為5萬頭,其中有約300頭生活在中國。在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的物種紅色名錄中,亞洲象被列為瀕危物種

在世界各地,隨著人類的農業種植、基礎設施建設等活動不斷擴張,野生動物的生存空間,被大量壓縮。大象是大型、群居的哺乳動物,需要大面積空間,滿足生存和遷移所需,牠們的棲息地減少和破碎化的問題,也就顯得更為嚴峻。而亞洲人口稠密,正是保育亞洲象面臨的挑戰與瓶頸所在。

儘管目前從動物科學層面,尚難以對這樣罕見的偶然事件明確斷定原因,但整體來說,近幾十年雲南南部天然森林持續減少,亞洲象棲息地質量有惡化趨勢,這或許是驅動亞洲象逐漸從西雙版納向外擴散的主要原因之一

據中國大陸中央第八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對雲南省開展的第二輪生態環境保護督察反饋,「西雙版納州由於毀林開墾、毀林種茶等原因,2020年天然林面積較2016年減少18.4萬畝。」另外有研究顯示,2000-2018年間,西雙版納的亞洲象適宜棲息地減少了約40%。

亞洲象有著高度的智慧、豐富的情感、極強的學習能力和長久的記憶。在人類帶來的巨大環境變化中,牠們不斷積極地與周圍環境互動,並嘗試通過學習和調整,努力適應這些巨大的改變。其實,人和象,均需要找到共存的方式。人類需要找到能夠更好地與自然相處的方式,為自然留出空間、為野生動物留出空間——這也是為人類更可持續的生存和發展留出空間

《共棲雨林二十載,大象與我》

早在去年,綠色和平走到西雙版納國家级自然保護區管護局勐養管護所,採訪了前線工作人員王斌,分享他與大象共度20載的故事。 大象為什麼會來到人類的居住地?前線工作人員每天的任務除了保護大象外還要維護當地人的安全?讀過下文,相信你會對大象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新的思考。

原文《自然合夥人 | 共棲雨林二十載,大象與我》由綠色和平特邀作者王蕾採寫,下文是節錄版。

大象出事了

他們穿行熱帶雨林,步伐極速而準確。這是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一次平常巡護,從大學畢業就分到保護局工作的王斌也在隊伍中。

王斌 © 綠色和平
王斌 © 綠色和平

恍惚間,地震了。大地轟隆,森林震動。一瞬之間,身邊同事們已踪影全無,原始的保命衝動讓王斌也開始瘋狂逃命,下了山又過了河,他才來得及放平心跳。細聽,轟鳴來自原始密林的深處。其他人也慢慢聚了過來,最有經驗,也是逃跑最迅速的那位同事臉已煞白,他指著林子說:是大象,肯定出事了……

讓天地瞬間變色的那個聲音,仔細辨來,確實是大象的哀鳴。哀鳴又持續了7、8天,不分白日黑夜,後來漸漸淡了,直到整整一個月後,護林員才壯起膽子邁進森林。一切都結束了,地上只有一灘已經腐化的小象皮骨。

一個月前,這裡癱臥著一隻母象,正遭遇難產,或者剛剛痛失愛嬰。大約2米,那次王斌和野生大象相遇的距離,也是他近20年來和野生大象最近的一次。來自大象生命底層的絕望哀嚎,至今還時時震動他的心魂。

王斌及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

王斌是雲南昭通人,大學修讀西南林學院的動物保護專業,畢業後正式成為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一員,已近20年。近20年的生命就這麼和大象默認成一體,他也從一個普通員工,成為勐養保護所的副所長。

西雙版納保護區的面積,佔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大約12%,而王斌管理的勐養保護所佔地又是保護區中最大的,有10萬公頃,幾乎是香港的總陸地面積(11.06萬公頃)。亞洲象在中國大約有300頭,分佈在西雙版納、普洱、臨滄,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也是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重點保護對象。

2018年,雲南省林業廳做基礎調查,王斌帶著調查人員在勐養區以及周邊,飛了3天無人機,一個一個數象頭,「不算還在密林深處的,或者少量漏數的,一共70頭」,王斌說。

剛參加工作的王斌被分配到最偏遠的尚勇子保護區。當年人象衝突並不嚴重,他做了大量基礎巡護和調查研究工作。2005年,基層保護站開始建站之後的首次野生動物數據系統整理,尚勇站的負責人便是王斌。在這之前,各個保護站有不成系統的巡護日誌,動物出沒的地點不一定有準確記錄,他要把過去的記錄地點「翻譯」成GPS點位,同時做系統的數據輸入和整理。兩年跋山涉水,終於得出一幅地形加動植物分佈的山水畫卷:西雙版納是植物王國,也是動物王國,陸生脊椎動物就有818種,國家重點保護動物100多種;密林裡有亞洲象,身後會跟著野豬、水鹿、赤麂、鬣羚、果子狸、小靈貓……頭上有犀鳥和啄木鳥的鳴叫,騰飛著獼猴和鼯鼠,地下潛伏著竹鼠……

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中的小溪 © 綠色和平
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中的小溪 © 綠色和平

人與大象之間怎麼了?

大象雖巨大,但鬥不過槍枝,只是因為長了一對能給盜獵者帶來巨大利益的象牙。每個目睹過大象追逐殺戮的現場,都會成為一輩子無法釋懷的噩夢。所幸的是,中國在上世紀末已經完成了收槍禁獵,反偷獵、保護大象成為西雙版納保護區的職責。

在亞洲象分佈的國家,經常發生與人類的衝突對峙,在印度甚至發生過火車與大象相撞的慘劇。

人口增加必然帶來對自然資源日益增長的需求,並改變土地利用方式和強度。人類向森林伸出了千萬隻手。隨著農田、道路、經濟林等擴張,原有的熱帶雨林被碎片化,動物棲息地縮減,大象被人類逼著走出森林。這是人和象衝突的本源——人和動物爭奪生存資源

2005年,昆明至磨憨的高速公路到了建設收尾階段,還未通車,但高速公路上的一些圍欄就像麵條一樣癱軟在地,大象經過,直接踏壞。大象按照家族記憶中的固定路線遷徙,卻撞上了新修的公路。這條公路正式通車後,大象和汽車的撞擊還時有發生,雙方的損失都帶著血腥。

王斌與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的同事 © 綠色和平
王斌與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的同事 © 綠色和平

王斌與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的同事 © 綠色和平成年亞洲象的智力相當於人類7歲,可以飛快適應環境。王斌有一次看到了大象翻欄杆,「我們的圍欄本來是橫向的欄杆,一隻大象居然會把腳放在欄杆上,一點點往上挪,2.5米高的欄杆居然都能翻過去」。目前學會翻欄杆的只是一隻極聰明的大象,但大象互相學習的能力極強,為了避免上演大象的集體欄杆體操,保護所趕緊把橫向的欄杆改為豎向。

王斌和大象密切接觸了近20年,他深知亞洲象家庭觀念很強,是有感情的動物,衝突產生的根源是人類生活生產區域和大象棲息地的重疊。

人象衝突的主要地點集中在粟米和水稻的農作物田地,村民辛苦種田,盼到豐收時節,成果卻全被大象吃掉。2005年,為了讓當地農民搶收莊稼,西雙版納保護區開始為大象種糧食。開始幾年只是種稻穀和粟米,但大象吃莊稼的速度實在太快,一個下午就吃完離開了。而且單一農作物的種植加劇了大象的飲食習慣改變, 牠們越來越依賴於這些高澱粉高熱量的食物。王斌站在這片實驗基地前,喃喃地說:「當時主要為了爭取時間讓老百姓搶收糧食,也是迫不得已。」

© Greenpeace

解決問題的根源,還是要修復大象原有的森林棲息地,讓牠們在森林中獲得生存所需的充足資源。

綠色和平在2019到2020年支持了西雙版納保護區開展亞洲象棲息地修復,人為促進自然生境修復,種植竹子、粽葉蘆、構樹、對葉榕、野芭蕉等大象喜好的野外原生植物。但人工更新和自然更新相比,總落了下風:種的粽葉蘆還沒等長大,大象撩上一鼻子就掃光了;竹子轉到第二年,大象就嫌棄太老,不吃了;整個保護所忙了一整個星期種下的芭蕉秧子,大象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全部連根拔起……但是可惜的是,目前針對大象棲息地的研究仍有不足,對於每個具體區域來說,依舊需要更有針對性的研究,來評估到底海拔、坡度、植被……哪個才是吸引大象的更重要指標,一片棲息地對大象的承載量更是不能一概而論……

保護區希望大象回到牠們原有的棲息家園,但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何獲得長期的資源支持是保護區面臨的大難題,長達十幾年的努力有的斷斷續續,使得成果收效緩慢……

帶雨林工程師回家

在第一線工作,接觸的大象多了,王斌聽聲音都能辨出大象的情緒,還有大象受傷的哀鳴更是過耳不忘。他還在尚勇保護所工作時,大家巡邏時發現一頭母象受傷嚴重,臀部被某隻象的象牙捅了個大洞,母象已經呈現感染發炎。救援隊伍聲勢浩大,六七十人聚在一起,母象終於被麻醉倒下。為了讓受傷的大象不會因沉睡而壓迫心臟,他們需要晝夜不停地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喚醒她。大象傷勢稍好後,被帶去救助中心繼續醫治。保護所的同事一起為她起名「平平」,祝福她能平安喜樂。

「我對亞洲象的感情特別複雜。」王斌有一位是他朝夕相處的同事被大象奪去生命。一邊是大象,一邊是人,在這片土地上為了爭奪生存空間而曠日持久的拉鋸糾纏。「人類需要生存,大象也需要生存」,王斌嘆了口氣。

村寨附近關於野象出沒的警示牌 © 綠色和平
村寨附近關於野象出沒的警示牌 © 綠色和平

大象就是「雨林工程師」,雨林中只有大象具備拔掉樹木的力量,大象清理過的道路,水鹿、赤麂、野豬等動物也會隨之而來。大象能及時清理死亡和病弱的植物,讓密密的雨林透一口氣,邀請陽光和水份降臨地面。沒有大象的雨林,能量也無法得到健康循環。一泡巨大的大象屎從天而降,給森林的植物來施肥,還會帶來新的種子。大象還是「巨人池塘」,人類的腳步要避開那巨大腳印形成的小水塘,因為每個水塘都會成為一個微型生態系統,住進昆蟲和其他浮游生物……

王斌深深記得有一個下午,一群大象來到他和同事面前的草坡,牠們先在硝塘(野外自然形成的含有礦物質的水坑,野生動物會在這裡喝水補充鹽分。)中玩耍,然後就百無聊賴地吃著東西,悠閒地享受屬於它們的午後慵懶,一隻小象在草坪中伴著陽光漸漸入睡……這樣的時光可以讓人忘記衝突,回歸大自然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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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西北的雲南鐵杉林,2019年綠色和平走入這個中國西南地區的原始森林作生物多樣性的影像記錄。© Xia De Rui / Wild China / Greenpeace
雲南西北的雲南鐵杉林,2019年綠色和平走入這個中國西南地區的原始森林作生物多樣性的影像記錄。© Xia De Rui / Wild China / Greenpeace

綠色和平北京辦公室的森林與海洋項目團隊,一直致力於天然林地的保護工作,並在近年支持西雙版納亞洲象棲息地修復的實地工作,為保存森林生態系統、棲息地健康,持久支持本地社區的願景而努力。團隊與當地保護區密切合作,清除入侵物種、管理退化土地和重新野化原生植被,亦致力促進公眾對生物多樣性和棲息地復育的了解

目前,地球每兩秒就失去一個足球場面積的森林。而守護森林及海洋等生態系統,不單守護世界人口的基本生計和生存環境,對拯救氣候危機極為重要,可以抵禦新的病毒危機,讓人類可持續地開創綠色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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